許達仁一聽到警察杯杯要他到清水斷崖,腦袋就快打結。他看了看手錶,已經快三點半,趕到清水斷崖,又能怎樣?他難道還有心情和心潔拍婚紗照?他又看了看這台車,他現在是被人擄走的身份,要怎麼逃離這裡?
幸好,擄走他的人做事不是很謹慎,鑰匙還插在車上,他得救了。
許達仁小心地從後座移動到前座駕駛座,急速將車子駛離警察局。
二分鐘後,花蓮警察分局局長偕同汪小蓉和丁大山走出門口,三人表情凝重地交談了一會兒,後面等待的十個便衣員警分別坐上幾台車,等待出發。
尷尬的是,停車場上僅有的幾台車裡,沒有丁大山剛才開來的那台車,他只好焦急地用眼神詢問汪小蓉。二人對看一眼,心頭的疑惑一堆,解答卻沒有半個,只好依分局長的指示,坐上其他員警的車,加速往水泥廠預定地離去。
分局長得意地目送一行人離開,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,分局長接起電話便聽到巴奈的聲音,「喂…巴奈?」分局長十分歡迎老同事來電,但巴奈顯然不是來敘舊的,「台北的K九幫?沒聽說。不過,今天有台北調查局的人過來要求支援,會不會是同一件事?…去水泥廠預定地,那裡,今天會很熱鬧。」
得到分局長提點的巴奈,和小七簡短說明另有公務需要處理後,本打算將3Q託給小七照看,但3Q不肯,堅持要一起同行,巴奈只好開著高級進口車,載著3Q一起離開,獨留小七待在原地。
巴奈和3Q來到水泥廠預定地,本以為會見到一片荒涼的景象,沒想到竟被分局長料中,簡直比夜市還熱鬧。
一些民眾頭綁白布條,靜坐抗議,但反差極大的是在抗議民眾對面,搭建了一個臨時舞台,播放著現在最流行的兒童歌曲,抗議民眾身邊的小朋友早已忍不住,衝上台和玩偶們蹦蹦跳跳,現場氣氛呈現出二個極端。
現場還有一群人,分散在抗議民眾間,發送著一份文宣,巴奈接過來一看,原來是這些居民抗議的對象,正努力說服居民停止抗爭。
巴奈認出另一群人,應該就是花蓮分局的同事,雖然身著便衣,但他還是認得出警察的行事風格。這群人分散在人群裡,似乎在找尋什麼,他想起分局長提到的「台北調查局」,心想喜旺究竟是何方神聖?竟然需要驚動到調查局的人馬?
眼尖的巴奈還注意到一個人,小甜心。小甜心突然出現在這裡,一定有問題,許達仁猜得沒錯,果然是K九幫把喜旺擄走了。
巴奈交代3Q待在車上,他自己追上前去,和神色警戒的小甜心,保持一段不會被發現的距離,鑽進門口圍籬旁的一處縫隙,走入一片叢林。
「你看,阿義兄的人來了。」巴奈本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,卻沒想到竟被遠處的汪小蓉看到。
「哇靠!一個K九幫就搞不定了,怎麼又來另一個黑道?」丁大山擔心不已。
「二幫人馬大火拼啊?」汪小蓉看了看從分局調來的幾個兄弟,絲毫不氣餒,「我們有這麼多人,怎麼會搞不定?跟上!」
汪小蓉帶頭跟上巴奈,丁大山隨即對近前幾個便衣交代,所有便衣警察都隨著丁大山和汪小蓉前去。
站在抗議居民裡發放傳單的小助理,突然發現有一隊人馬從她身邊經過,抬眼一看,丁大山竟也在其中,就從她身邊走過,卻完全無視於她,逕直往叢林裡走去。小助理覺得很奇怪,好奇心驅使著她跟著走在這群人後面,想知道她的男朋友要做什麼。
3Q也不是省油的燈,雖然巴奈交代他在車上等,但他眼見這麼多人都跟著巴奈走進水泥廠預定地,心裡發毛,直覺有大事會發生,就算他幫不上什麼忙,但總可以及時通知巴奈提高警覺,於是他便成為這個「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」長長隊伍中的最後一人。
許達仁飛車趕到清水斷崖,心潔已穿好白紗,對他露出大大的微笑,讓他心虛不已。他心想,警察杯杯在電話裡交代,要他一定趕到,就是怕他讓心潔失望。警察杯杯其實並不瞭解他的個性,這件事根本不需要交代,只要是他的責任,他一定會完成,不管他有多麼不願意。
他依化妝師的指示穿好禮服,再依指示坐在化妝師旁,任由化妝師幫他在額頭上補粉。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喜氣洋洋的準備工作,他卻木著一張臉應對,因為,他心不在焉。他滿心只想著喜旺,不知道被擄走的喜旺,現在是安是危?他堂堂一個男子漢,沒盡到保護女友的責任,還竟然大剌剌地出現在婚紗攝影的現場?怎麼看都是一個怪。
化妝師轉頭對鄭心潔抱怨,說許達仁額頭上的那個腫包,腫得太大,再怎麼補粉也蓋不住。鄭心潔心疼地看了許達仁一眼,猜測那個腫包應該又是工傷所造成,她知道許達仁的客戶個個都是賽車手,隨便一個緊急煞車,額頭上就會多一個包。今天這個包腫得不小,看來傷得不輕,於是她輕輕用手把許達仁額前的瀏海往下撥,剛好蓋住那個腫包,她滿意地對化妝師表示,「可以拍照囉!」
化妝師起身去叫攝影師,許達仁卻動也不動,鄭心潔只好牽起許達仁的手,帶著許達仁走向崖邊草地。
「時間剛好!這就是我說的黃昏絕景,海天一色,先生,你來得剛好,來,先生往後站一點,小姐走到前面一點…來,給點笑容…」攝影師的職業病,嘴裡明明講的是絕美的畫面,音調上卻不帶一絲情感。
攝影師指示二人擺出各式動作拍照,連續拍了幾張,攝影師的眉頭卻愈皺愈深,看向相機的顯示螢幕檢查照片時,連連搖頭,只好喊出暫停,對鄭心潔使眼色,要她看看這些照片。
鄭心潔走上前去看攝影師給她看的那幾張照片,自己完全配合攝影師的要求,擺出幸福的微笑,但許達仁在每一張照片裡都面無表情,看起來就像是個被逼婚的新郎。太慘了,和她結婚,是有這麼大的壓力嗎?她簡直於心不忍。
攝影師對鄭心潔搖搖頭,表示這些照片不能用。
鄭心潔回頭看看許達仁,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樣,那麼心不在焉,許達仁究竟在想什麼?為何她覺得此刻的許達仁離她如此遙遠?又如此陌生?
鄭心潔走到許達仁身邊,要許達仁和她一起坐下,看看美麗的海景。她不想針對二人之間的問題再給許達仁壓力,她只想輕描淡寫帶過,把頭深深埋進土裡,當一隻什麼都不必管的鴕鳥。
「你看,是不是很美?」
「心潔,我有話要告訴你…」許達仁再也忍不住,他要將心裡的話對心潔說明白。
「噓…等一下,這裡風景好美…」待在土裡不聞不問的感覺真好,鄭心潔不想讓許達仁破壞這份寧靜。她早猜到許達仁要說什麼,縱然二人之間情已逝,但她當了太久的鴕鳥,一時不習慣將頭抬起來呼吸自由的空氣,只想以拖待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