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牙居裡撚著香,一片寂靜。
許太端坐在辦公桌前沈思閉目,掃除一切雜念,專心接收畫面,一旁的助理錢娟娟和陳立委、立委助理皆屏息以待。
在一片黑暗之中,許太突然看到一個畫面,如閃電般一閃而過,但畫面中眾人譏笑的語調與聲音,卻遲遲不肯散去。許太當下明瞭,那畫面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持續不斷的訕笑聲,這才是陳立委要問的重點。
許太睜開眼睛,掃視了眼前的陳立委和立委助理,猶豫著要怎麼樣說明她看到的畫面,尤其是,該怎麼說明那充滿惡意的訕笑聲?
「陳立委,我先說明一下,這只是我看到的畫面,一定和你想問的問題有關,但是,該怎麼解讀,老天沒有教我。」許太先替陳立委打了一針預防針,以免陳立委期待過高。
「沒問題,你先講。」陳立委很淡定,語調更顯冷淡。
一旁的立委助理趁著空檔把手機遞給陳立委看,陳立委用鑲滿水鑽的手指快速地滑了二下,點點頭,又把手機還給助理。許太把這些小動作看在眼裡,知道陳立委很忙,於是耐心等待,打算等陳立委靜下心來再發言。
「許太,我趕時間。」陳立委對許太的體貼並不領情,反而露出不耐煩的語氣。
許太發現,一樣米養百樣人,她的體貼與善解人意,在陳立委眼裡反被解讀成遲鈍。也罷,對政治人物,她早已學會不需要期待太多。
「好。」許太回過神來,應陳立委要求,直接切入正題,「關於這個從中做梗的人,我看到的畫面是:有一個女人,被一群人圍著,那群人很開心,指著女人說:『她是狗』。」對於那充滿惡意的訕笑聲,許太不打算多所著墨,反正陳立委趕時間,多說無益。
陳立委毫不掩飾心中的疑惑,眉頭緊皺,但不是對許太發作,反而轉向身旁二十來歲的女助理,以眼神表達她的疑惑。助理見陳立委皺眉,便機伶地對陳立委比了個「OK」的手勢,表示已經用手機把許太的話錄了下來,要陳立委放心。
「那個女人,就是在中間搞鬼的人?」陳立委皺緊的眉頭,從助理轉移到許太。
「有可能,我看到的畫面是這樣。」許太對於她看到的畫面,絕對有自信,反而是對她沒有傳達給陳立委的訕笑聲,有點心虛。
陳立委對許太點點頭,表示理解,接著轉頭小聲交代助理,「幫我查一下,陸董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人?」
儘管陳立委壓低聲音,許太和錢娟娟還是聽到了關鍵二字:「陸董」。二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,心照不宣,彼此知道待會兒等陳立委離開後,二人絕對需要好好釐清一下。
「陳立委,我還是那句話,怎麼解讀這件事,要靠每個人自己去體會。」許太仍鄭重交代。
「許太,你放心,我知道。」
陳立委對助理使了個眼色,一張支票便出現在許太面前的桌上。
「這個案子對我很重要,是我選區的土地開發案,無論如何,一定要成功。金主方面,本來是談好的,沒想到昨天臨時變卦。選區方面,還有很多抗議,目前也還喬不定…...」
陳立委說到一半,被助理打斷,助理將手機遞給陳立委,陳立委一看,便起身要走。
「不好意思,許太,我趕時間,先走。選區抗議的事,我再找時間來請教。」陳立委說罷,便與助理揚長而去。
來去一陣風,政治人物的特性。
「剛才陳立委說的陸董…...」錢娟娟在陳立委離去後對許太發問。
「應該是同一個人。」許太點點頭,心裡卻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,「陸董,是同一個陸董,她們問的,也是同一個人。也就是說,陸董的貴人,就是陳立委的眼中釘。」
「有這麼巧?」
「我也不知道,」許太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,「或許是老了,天線壞了,老是看到一樣的畫面…」
許太心想,或許算命師也有退休年齡的限制。
「一模一樣嗎?」
「有一點點不一樣,」其實許太看到的是二個不同的畫面,但卻有許多相似之處,「陸董問的貴人,我看到一群人對著她汪汪叫;陳立委問的人,是一群人指著她,說她是狗…...二個畫面裡都是女人,也都是狗…...唉…...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…...」這迷惘,可是許太從業多年以來的第一遭。
許太與錢娟娟仍舊繞著這巧合感嘆的同時,調查局裡有二個人也正在監聽剛才陳立委與許太的對話。陳立委當然不會自己洩密,許太和錢娟娟有職業道德上的考量,也絕不可能是這二人,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陳立委的小助理。
陳立委和許太的對話,確實是透過小助理的手機洩露出去的,不過,這不是小助理的錯,而是她新交的男朋友丁大山,在她的手機裡裝了個竊聽器,只要小助理的手機有訊號,丁大山就可以完整瞭解小助理的對話內容。
要怪就只能怪小助理年紀還小,尚無識人之明,丁大山才剛施展美男計,她就這麼陷入愛情的漩渦裡。
「有一個女人,被一群人圍著,那群人很開心,指著女人說:『她是狗』。」調查局探員汪小蓉和丁大山一同監聽到這段話,丁大山卻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,換來汪小蓉的一個白眼。
「這個許太,真是太神了!她不就是在說你嗎?」丁大山的腦袋裡永遠想著和一般人不同的事。
「丁大山,請你認真工作。」汪小蓉不能理解,這個比她小沒有幾歲的男人,為何智商仍停留在幼兒階段。
「汪小蓉,我很認真,而且超聰明的,我說出來,你一定會佩服我的智慧,叫我『神人』。」
「我知道你姓『神』,名字叫『經病』,需要我連名帶姓叫你嗎?」汪小蓉忍住心中的怒火,刻意不看向丁大山,以免錯手一巴掌揮向丁大山的大臉。她懷疑,真不知道丁大山哪裡來的自信?
「沒必要,完全沒必要,我這個『神人』不會跟你計較。你看,你姓『汪』,不就是狗的意思嗎?許太連你都算出來了,這下,輪你要小心了,陳立委很快就會知道,是你在搞鬼!」
「最好是啦!」汪小蓉知道,這種捕風捉影的特異功能,算是丁大山的強項,「平常是你和她的助理接頭,你最好是有把我的名字告訴過她!」
「你這麼不相信我?我只會出賣我的肉體,不會出賣朋友。」
「你給我滾遠一點。」夠了,這種對話還得持續多久?
「我走了,就不會回來。你確定嗎?」
「我確定!」汪小蓉只能指派工作給丁大山,讓他儘快消失在眼前,「你快去問那個助理女朋友,看陳立委在懷疑誰。我們這個案子要查的是陳立委在花蓮的弊案,不能讓陳立委發現我們在查她!」
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事,都能被丁大山搞得那麼複雜?
陳立委,目前調查局鎖定的偵察對象,貪污、弄權、無所不包,汪小蓉手裡捏著的這一個案子,是最有成案可能的案件,她不能讓丁大山給搞砸了。汪小蓉不禁感嘆,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,長官竟派給她丁大山這個天兵?跟監了半年,什麼都沒查出來,女朋友倒是讓丁大山交上了。丁大山這次最好可以從小女友那裡拿出什麼有力的證據,否則,她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