曦伏

上次提到的印度大叔，在成為我的主管之後，開啟了港台連線，三不五時得從香港到台灣出差。雖然他得離開印度工作，但因為飲食的原因，他還是選擇了最國際化的香港做為居住地，那裡有符合他宗教需求的餐廳，可以解決他的困擾。

有一次，他一來到台灣，行李都還沒放下，就急切切地問我：「你當時是怎麼結婚的？」這是什麼問題啊？印度大叔什麼時候關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來了？

我聽不懂他的問題，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，所以只能回給他一個茫然的表情。他見我不懂，於是對我說明：「你和你先生是自由戀愛結婚的？還是父母幫你安排結婚的？」

原來印度大叔是要問這個？這是什麼老掉牙的問題？他以為台灣是什麼地方？難道還留在清光緒年代？

「當然是自由戀愛結婚。」我回答，沒想到印度大叔還是不死心，急切地問我：「你父母為什麼不幫你安排結婚對象？難道他們不擔心你會認識不適合的人嗎？」

「不會，」我微笑回答：「現在沒有人需要父母安排結婚對象的，台灣的年輕人都是自由戀愛的。」

「那你的父母呢？」印度大叔還是不敢相信。

「我父母？也是自由戀愛結婚的。」我覺得我父母應該沒有走在時代的尖端，那時的人多半都已經是自由戀愛的了。

「怎麼可以？怎麼可以？」印度大叔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，氣得一直自言自語，後來索性衝出辦公室，找其他同事詢問，每個人都給他一樣的答案。

在蒐集了眾人的回答之後，他垂頭喪氣地回到辦公室，問我：「沒有父母的介紹，台灣的年輕人，要怎麼認識未來的另一伴？」

「在學校、工作場合，都可以認識新朋友啊，當然，台灣也有相親這回事。」我實在不懂，為何印度大叔如此執著在這件事上。

「你父母會先見過你先生嗎？你需要取得父母同意才能結婚嗎？」

「當然，不過基本上父母都會尊重子女的選擇，多半是祝福。」

印度大叔的眉頭皺得更深了，他這才吞吞吐吐地對我說明他的憂慮。原來他有一個寶貝女兒，那年剛從美國的大學畢業，獲得在中國大陸外企上班的工作機會。但他很擔心，他的女兒在外工作，會自己決定結婚的對象，這令他憂心不已。

在印度，還是非常遵循「媒妁之言」，子女的婚姻大事，通常由父母決定。而女子的結婚年齡通常很低，等到大學畢業才結婚，已算是晚婚，所以他已在規劃為他女兒找尋結婚對象。而且印度有「種姓制度」，階級分明，不同階級之間，不得通婚。他必須為女兒儘快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結婚，才算得上是稱職的父親。

但女兒是喝過洋墨水的高級知識份子，他很擔心，女兒會不聽他的安排，逕自找個人結婚去也。

話說，子女不聽從父母的安排，也不是只有結婚這一項，應該是全方位的反叛，古今皆然，也不分中外。印度大叔應該是在印度住太久了，還沒有連接上最新的世界潮流，不知道在印度以外的地方，世界已經有許多變化。又或許是「關心則亂」，愈是與自身相關，愈是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斷。只是，在印度大叔的眼裡，我們都是屬於「離經叛道」的年輕人，他若不能為女兒的幸福把關，怎麼稱得上是父親？

這種文化差異，實在很難對印度大叔解釋，不管是「媒妁之言」，還是「自由戀愛」，都不能保證未來的婚姻幸福，只是「媒妁之言」多了一個可以推諉塞責的藉口，整件事就變成家族的責任，當事人倒也輕鬆。不像「自由戀愛」，一人做事一人擔，自己造的孽，就只能自己承擔了。